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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三章(2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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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三章 (20)

,也惦記主子怕有事找,和衣躺下,出了這麽大事,也沒敢睡踏實了,天剛亮,繡菊就在門外叫門,“陳總管”

陳福忙答應一聲起身,開門,繡菊在門外道:“陳總管,王妃有請。”

陳福不敢怠慢,當下用冷水擰了條手巾擦把臉,就忙不疊趕去上房。

正巧墨荷出來倒水,打招呼道:“陳總管來了,王妃在裏面等您。”

陳福邁進門檻,沈綰貞已梳洗,一宿沒太闔眼,精神卻很好,道:“陳管家,你帶人速去雅軒齋把掌櫃的給我帶來,盡量不驚動人。”

陳福答應聲,就往外走,他也沒問王妃為什麽,陳福經過昨晚的事,他看明白了,王妃沈穩多謀,讓抓人,一定有她的道理。

陳福帶人趕到京城繁華商市南大街,京城名聲很響專門兜攬玉器雕琢活計的雅軒齋,外觀古樸的雅軒齋門已上了大鎖,人去屋空,陳福只好回王府稟報王妃。

沈綰貞對他沒找到人,也不驚訝,這是早有準備,已謀劃好的,她猜想也是這個結果,不過白去看看。

她又把王文貴喚上來,王文貴昨晚已做了最壞的打算,萬一出事,護王妃出城,最後是化險為夷,實屬萬幸,這次算過了生死大關。

沈綰貞看他進門,道:“王公公,即刻隨我進宮。”

王文貴理所當然地問:“王妃是去給太後請安?”

“不,本王妃要面見皇上,隨我去朝堂。”‘

王文貴不解,反問一句,“王妃去朝堂?”

沈綰貞肯定語氣道:“是,我要面見皇上。”又哼聲,“王府不是誰想來就來,誰想怎麽樣就怎麽樣,我要找皇上,給王爺一個公道,是非黑白,一定要掰扯清楚。”

王文貴猶豫一下,須臾,道:“王妃是不是等到王爺回來,由王爺出面解決,王府女眷拋頭露面,怕不合適。”

王文貴是太後派在趙世幀身邊的,自然有幾分體面,所以,有的話,他能直接跟主子說。

沈綰貞嗤之以鼻,駁道:“差點就扣個謀逆大罪,性命不保,那還能顧忌許多,等王爺回來,一是日久,這事過去,王爺不好重舊事重提,抓住不放,二一個,王爺出頭說些什麽?有的話以王爺的身份,且是男人家,不好說出口,我能說,我一個婦道人家,難道說錯了,皇上會認真跟我計較。”

王文貴一想也是,王妃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,就不攔著,任由她去。

繡菊當她二人說話功夫,已把王妃朝服找出來,沈綰貞看一眼,道:“給我找一身素服,把朝服也拿著。”

繡菊不知主子要做什麽,擔心地提醒道:“主子穿一身素服上殿,宮裏忌諱。”

沈綰貞冷笑,揚起臉,“忌諱,故意奔著忌諱去的。”

沈綰貞換上一身素白衣裳,頭上烏油發只用一枝銀簪挽起,餘皆無一件飾物,通身索素,頗顯冷清。

皇上趙世賢整晚未眠,愁眉不展,無精打采,想早點散朝,去太後慈寧宮請安,向太後解釋昨晚的事,瞞是瞞不住的,今兒早一上朝,滿朝文武就都知道,又都談虎色變,人心惶惶,怕禍事臨頭。

皇上趙世賢剛想草草散朝,殿下太監疾走上殿,跪倒,“稟皇上,安王妃殿外求見皇上。”

皇上倒抽口冷氣,安王妃找上門來,要幹什麽?安王妃沈氏素有妒婦之名,估計也是個厲害角色,就不打算見,礙於滿朝文武的面,不好直接拒絕,問:“安王妃有何事?”

滿朝文武下面直嘀咕,皇上明知故問,搜檢王府人家找上門,這回作難了,只好裝糊塗。

太監道:“回皇上,安王妃說安王不在家,替她夫君上朝領罪。”

皇上一扶額,眉頭皺起,太監又期期艾艾地道:“安王妃跪在殿外,言說皇上不召見就一直跪著,直到皇上召見為止。”

皇上心裏大呼不妙,想說,朝堂乃男人的地方,你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回後宅,可是昨晚查搜人家家裏,連王府後宅也搜了,這樣的話就無法說出口,無奈道:“宣召安王妃上殿。”

沈綰貞跪在殿門外,心裏打算好,皇上若不召見,一直跪著,硬逼著他召見自己,太監一聲喊,沈綰貞站起身,整整衣裙,朝乾清宮門裏看了一眼,沈下心,邁步進去。

大殿上滿朝文武都朝她身上投來好奇的目光,安王妃的出身滿朝文武周知,都有耳聞,卻少有見過安王妃本人的,自安王妃大婚,閉門不出,從不參加任何京城貴婦們的活動,也不與任何官員女眷相交好,對安王妃的了解僅限於京城貴婦圈子裏傳聞是個妒婦,都是聽自家夫人碎嘴嘮叨的,都聽說她一入王府便把安王姬妾賣的賣、攆的攆,安王爺之前鬥雞走狗,聲色犬馬等惡習整個都改了,下朝直奔王府,守著王妃,聽說對她百依百順,任她胡鬧,把王府翻了個,也不敢出聲。

眾臣今兒得以一見真容,殿下翩然走來一身素服的年輕女子,簡易素服更襯得面容極其清秀幹凈,潘鬢沈腰。看似柔柔弱弱,雖有幾分姿色,不過爾爾,只見她不疾不徐上得殿來,臉上卻無一分怯意,如入自家庭中,從從容容,目不斜視,自滿朝文武面前徐徐走過,似一陣清風,飄渺如煙,透骨的風流,眾人皆品出這女子身上一點不一樣的味道。

沈綰貞來至殿中,提裙跪倒,叩首,婉轉嬌音,“臣婦叩見皇上,皇上萬歲,萬萬歲。”

皇上趙世賢曾見過幾面安王妃,印象中就是一柔弱女子,和外間傳言,大相徑庭。

看她舉止端莊淡定,皇上暗自松口氣,略有幾分尷尬,和悅聲道:“安王妃求見朕,有何事?”

沈綰貞未開言,叩了三個頭,方道:“臣婦代夫君上殿請罪,請皇上發落。”

“這個…….”皇上想開口說,請的什麽罪,何罪之有?一想不對,昨晚剛下旨禦林軍包圍王府,半夜查抄,若說無罪,安王妃即刻抓住話柄。

趙世幀不愧當今皇上,臉不變色,語氣和緩,道:“安王妃此言詫異,昨晚純粹是一場誤會,朕接到舉報說安王府藏有違禁之物,朕很憤怒,有人詆毀安王爺,安王是朕之手足,朕與三弟手足情深,怎能容人懷疑,為洗脫嫌疑,朕下旨,搜檢王府,意在堵住鎮日疑神疑鬼多事人之口,向滿朝文武昭示安王的青白。”

沈綰貞都想為皇上擊掌讚好,這番話不是不信任安王而是對安王深信不疑,意思是皇上早就知道安王青白,才放膽搜王府,這是把責任一推幹凈,而且皇上用詞頗有講究,什麽鎮日疑神疑鬼之人,明明是陰險小人,栽贓陷害,堂而皇之,大而化小,想不了了之。

沈綰貞也不惱,叩頭朝上道:“臣婦請問皇上,密報之人在何處?臣婦想當面質問他,居心何在?何人指使?意欲何為?是打算挑撥皇上和安王反目,坐收漁翁之利,達到險惡用心,還是和安王有何私怨?借皇上之手,除掉安王?想來皇上也不想包庇此陰險惡毒之人。”

滿朝文武不由汗顏,皇上想大事化小,把事情輕描淡寫,可安王妃一說,變成此事重大陰謀,危機江山社稷,背後之人就有謀權篡位之嫌,這同樣的話,就看怎麽說,安王妃口中直指要害。

皇上本心不想交人,他豢養一批眼線,專門盯著各親王府,如果懲治線人,那以後誰還敢通風報信,皇上輕咳了聲,略解尷尬,陪著笑臉,道:“朕昨晚一生氣,已傳旨誅殺誣告小人。”

沈綰貞料到他會這麽說,又朝上叩頭道:“皇上一代明君,不會就因為一個小人不實之詞就查抄親王府,如果是那樣,豈不是朝臣人人自危,那日得罪某個人,就有抄家滅門之禍事,何況謀逆大罪是滿門抄斬,株連九族,非同兒戲。”

皇上想盡快把安王妃糊弄回去,可安王妃步步緊逼,趙世賢手心有點出汗,沒想到這女人這樣難對付,於是硬是扯出三分笑容,道:“事先有朝臣奏本,懷疑安王謀反,僅是懷疑,安王妃知道這些人無事還尋朕的不是,勸諫,本朝廣開言路,若朕認真追究,還有何人敢說真話?安王妃是明理之人,也能體諒朕之苦衷。”

沈綰貞今兒和皇上頭一次交鋒,對這個皇上好感全無,猜忌,多疑,冷漠,打著廣開言路之名,對兄弟打壓,也不放過。

沈綰貞淡然一笑,“昨兒事出了,皇上不處理奸佞小人,就難保今後不會有此類事情發生,為絕小人陷害忠良,皇家血雨腥風,臣婦願以死證明我夫君的青白。”

說吧,沈綰貞突然站起身,疾步奔向大殿一側漆紅柱子,沖到跟前,頭一低,朝廊柱撞去,滿朝文武被這瞬息萬變的情況驚呆了,誰也沒想到,安王妃好好說著,竟突然有以頭觸柱自盡的激烈舉動。

滿朝文武就有反應過來的也不敢上前拉勸,男女有別,金殿之上,不敢輕佻之舉,何況是尊貴的王妃,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女眷。

幸太監王喜,一直觀察安王妃,拿眼盯住安王妃,他看人極準,安王妃可絕不是像外表柔弱可欺,他咋一聽安王妃的話,就覺不好,當安王妃奔向大殿上朱漆柱子時,他手疾眼快,一把扯住,沈綰貞頭一挨到柱子上,被王喜扯了一把,她只覺頭一暈,人就軟軟倒在地上。

皇上趙世賢臉瞬間就白了,驚覺,忙招呼人,“快傳太醫,傳太醫。”

沈綰貞是一時頭暈,也是昨晚一宿未眠,方才又舉動過於激烈,沒什麽大礙,眨眼人便清醒。

尋死不成,她推開眾太監,搖搖晃晃站起身,走到殿中央,叩頭,“驚擾聖駕,臣婦該死,臣婦別無他意,只想要一個說法,我夫君生性淡漠,遭人陷害,臣婦受我夫君大恩,無以為報,若能證明我夫君青白,令皇上釋疑,一死也甘願,臣婦一時激動,原是該回府自裁,不該在皇上面前失儀。”

“臣婦罪該萬死”說吧,以頭觸地,叩頭不止,直到額頭見紅,金磚染血。

皇上趙世賢驚魂稍定,出了一身的冷汗,無中生有,捏造罪證,逼死弟婦,這頂大帽子扣上,他還那堪為人君,見狀,一咬牙,“傳朕旨意,凡是有誣告安王,挑撥朕手足關系,一律問斬。”

又對沈綰貞道:“安王妃這回總該滿意了吧?”

沈綰貞趴伏在地叩頭謝恩。

彈劾安王的朝臣,出班跪倒,其中就有吏部員外郎陳庸,叩頭道:“臣冤枉,請皇上明察”

都察院禦史呂方叩頭道:“臣冤枉,皇上開恩。”

其他幾個也叩頭,“臣等效忠皇上,臣冤枉。”

皇上心道,沒看朕被逼什麽樣,既然忠心,就去吧,誰讓你們幾個多事,無中生有。

一撩龍袍,退出龍椅,道一聲:“散朝”徑直朝後宮去了,這裏殿下侍衛上來,抓起那幾個大臣,不由分說,拖出去,這幾個大臣嘴裏高呼:“冤枉”

怎奈皇上已走,無人理會。

滿朝文武眼光在看地上趴著的弱不勝衣的安王妃,就滿面欽佩之色,打從今兒起,那個還敢上本彈劾安王,就是今兒午門問斬的下場。

沈綰貞由王文貴扶著出了乾清宮大殿,一出殿門,艷陽高照,總算解了危機,沈綰貞心情放松下來,經今兒一鬧,怕日後無人敢在提及安王謀反之說,就是皇上也頗多顧忌,安王若真有反意,滿朝文武也無人相信。

沈綰貞沒想死,她要和趙世幀長長久久地相愛,白頭到老,但是真讓她一死保護趙世幀,她也願意,趙世幀不顧二人身份地位懸殊,毅然決然娶了她,這份情,無比厚重。

金殿之上發生的事,打沈綰貞一出宮,就有人偷偷報了太後,郭太後經營前朝多年,耳目眾多,朝堂後宮,一點風吹草動都傳到她耳朵裏。

聽完,不由拍案叫好,“好,好一個哀家的兒媳。”

郭太後自昨晚到現在心裏憋悶,她這太後還沒死,就有人敢動她兒子,這口氣憋在心裏,實在難受,她又不方便出頭,今兒沈綰貞一鬧,可算讓她出口惡氣,她終於明白兒子為何執意要娶這沈氏回來,沈氏不究是個合格的王妃人選,超出她所想象,而且今兒一事,看出對她兒子感情,一個女人能為一個男人死,這是何等珍貴情感,兒子幸娶了這樣忠貞且智慧的女子。

太監宮門外一聲,“皇上駕到”

趙世賢神色極不自然,恭敬給太後行禮,“兒子給母後請安”

“皇上快坐下,哀家這裏沒什麽事,不用日日過來,皇上這幾日好像清減了,是不是禦膳房做的飯菜不可口,我宮裏有個新來的子,改日讓他給皇上做幾道菜嘗嘗,看合不合口味。”

郭太後決口不提,趙世賢更加慚愧,赧然道:“母後也知道了安王府的事,是兒子慮事不周,被小人蒙蔽,偏聽偏信。是兒子的不是,請母後責罰。”

郭太後慈愛地看著皇上,溫和聲兒道:“你和幀兒都是哀家的兒子,哀家不希望他有事,一樣不希望你有事,他若有反心,哀家這裏就先不容,你兄弟兩個從小親如手足,長大了反倒不如小時候親近,哀家盼著你兄弟像小時候一樣,圍在哀家膝前,那時是何等的快樂,可惜日子過得真快,哀家都老了,你兄弟也長大了。”

郭太後一說起過去,令趙世賢更加無顏面對太後,他生母早喪,太後對他視如己出,花在他身上的心思不比三弟少,如今母子間竟有層隔膜,是自己心胸太窄了嗎?

趙世賢從慈寧宮出來,坐上禦攆,太監問:“皇上要往哪個宮裏去?”

趙世賢剛想脫口說去方妃宮裏,又夢醒不對,就改口道:“去坤寧宮”

李皇後已知道前朝發生的事,小心侍候,問:“皇上打哪裏來?”

“慈寧宮,朕去給母後請安,看看她老人家,這陣子忙,請安就走,也沒顧上聊家常。”

李皇後知道皇上覺得對不住太後,心中不安,就想法子開解,笑著悄聲問:“皇上對沈氏印象如何?是像外間傳言的潑婦嗎?”

趙世賢搖搖頭,凝思片刻,道:“不是,朕覺得她很像一個人。”

李皇後心念一動,機警地猜出皇上說的是誰,她還能像誰?方妃,方妃那狐貍精,執著,外柔內剛。

李皇後機智地轉了話題。

皇上從慈寧宮走後,郭太後久坐不動,皇上是她自小撫養,要說沒感情是不可能,若不是身在皇家,母子定能勝似親母子,可皇家歷來親情淡漠,更不消說還不是親生,骨肉相殘的事時有發生,她當初不是沒想過讓親生兒子承繼大統,可是朝中之事她看得很清楚,這個皇帝決計不好當,外藩虎視眈眈,眾皇子覬覦皇位,這個寶座是踩著無數人的鮮血走上去的,一個不慎,別說皇位,項上人頭不保,先皇晏駕,所遺都是成年皇子,並擁有重兵,留下隱患,這爛攤子,她不想親生兒子成為眾矢之的。

郭太後歪了歪身子,坐累了,崔長海忙取過靠墊,給太後放在背後,“太後娘娘,您昨晚就沒睡,還是歇歇吧。”

“哀家閉上眼,總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。”郭太後嘆口氣,“哎!哀家一闔眼,竟是年輕時,當年先皇玉樹臨風,和蕭妃二人站一起珠聯璧合,一晃人都故去,過去的恩怨也都了了。”

“太後娘娘是心事太重,怎麽好端端想起蕭妃娘娘,老奴還記得蕭妃娘娘椒房專寵,和先皇一日不離。”

“哀家當年愛先皇,可是先皇的魂卻被那個女人勾去,哀家當年心裏那個恨,恨不得…….”

崔長海瞅瞅太後,目光幽暗,似乎也沈浸過去往事之中。

“哀家看來真是老了,竟想起以前的事,記得剛進宮時,先皇日日來我坤寧宮裏,如膠似膝,可惜好景不長,宮裏的嬪妃日漸多了,先皇的眼睛不夠使,直到蕭妃入宮,先皇把眼定在她身上,從此在沒有移開過,直到她……”郭太後停住,眼神飄渺,若夢裏一樣。

崔長海心中感嘆,歲月淡了許多東西,當年太後,是當時的皇後,是何等的嫉妒,還有後宮的女人,恨不得吃了蕭妃,後來,終於發生了不該發生卻註定要發生的一幕。

第一百四十二回

沈綰貞出了乾清宮,剛走下臺階,她父親沈全德喘息著從後面追上來,王文貴退後,由著父女倆說話。

沈全德在朝堂便聽說安王府昨晚出事,想昨兒女兒未及說幾句話,就急忙回轉王府,就知其中不妙,一直捏著一把汗,今兒聽見抄檢王府,就唬得目瞪口呆,後來聽說安王府無事,才放下一半的心。

沈全德親眼目睹女兒朝堂之上的表現,甚為滿意,他壓低聲道:“昨晚僥幸沒搜出什麽,若稍有不妥,就會有人乘機陷害,王府中必有內奸,你回去需馬上查清楚。”

沈綰貞也正有此意,她這個父親處事圓滑,在朝中如魚得水,消息靈通,她悄聲問:“父親可曾聽說密告之人的信息?”

沈老爺因為女兒的關系,對安王府極其關註,道:“別的沒聽說,只聽說皇上黃昏時接到密報,當晚就行動。”

沈綰貞咬唇思謀,這麽說,內奸現在就在王府,若安王爺身邊之人,遠在河南,不可能當天傳遞消息,而且箱子送來時,那人能準確知道放在何處,有沒有動過,那這個奸細,除了上房的人,就有少數幾個人清楚,範圍縮小,一一排除,最後總能找到此人。

坐上轎子,沈綰貞把可能知道內情的人都在腦中過了一遍,上房她陪嫁丫鬟和婆子,侍候王爺的貼身太監跟王爺出門,粗使丫頭和婆子不得隨意出入上房,何況趙世幀出門之時帶上玉雕之事,就是貼身丫鬟也不全知道,那麽是誰?這個人既知道王爺拿走玉雕,且同時知道箱子細節。

她一路想,王爺走的前一天,從櫃子裏取出那塊玉雕,讓她放到箱子裏,當時,身旁就繡菊和巧珊,她搖搖頭,這兩個丫頭根本不可能,這時,秋風卷起轎窗簾,她看見左側駛來幾輛馬車,像是京城那個達官顯貴的家眷,大概看見王府的大轎,停在路邊,讓道,等王府轎子過去。

沈綰貞無意中瞅了一眼,突然,想起一事,當時,正好王府二總管姜懷德進來說車輛已備好,莫非是他……

姜懷德把王府的消息傳遞出去,極有可能,除了陳福,他應該是最了解王府內情,沈綰貞越想越覺得可疑。

忙招呼,“停轎”

前面轎夫落下大轎,王文貴一手打起轎子厚氈門簾,問:“王妃,停住轎子有事嗎?”

沈綰貞往前探了探身子,壓低聲兒道:“姜總管的家眷可在王府裏?”

王文貴聽她問話,馬上機警地覺察出王妃話裏有話,道:“王妃是懷疑……”

沈綰貞微微點點頭,“不能完全確定,只是猜測。”

王文貴道:“姜總管的家眷在京郊鄉下,不在王府,姜總管一月總要回家看上兩次。”

沈綰貞更加懷疑,追問:“姜總管的家眷為何不接來王府,偏要和家人分開,接到王府居住豈不是便宜,就不需來回跑腿。”

王文貴道:“說他老母親不來,住不慣城裏,他媳婦侍候婆母,就也沒跟來,兒女就都生活在鄉下。”

“知道他家住在哪裏嗎?”

“知道,出城二十裏的趙家集,具體的就不大清楚。”

沈綰貞本來有三分懷疑,已變成七八分,看看天色,如果快的話,現在出城來得及趕回來,對王文貴道:“你即刻帶上人去鄉下,悄悄把他母親和妻子兒女全都接來。”

王文貴瞅了王妃幾眼,王妃行事穩妥,不是莽撞之人,沒有充足的理由,她不會貿然行事,通過幾件事上,他對王妃信服,就答應一聲,帶上王府下人當即趕奔城外。

沈綰貞回到王府,不動聲色,決定先不打草驚蛇,她不怕姜懷德跑,如果手裏捏著他的家人,讓他走,他未必走。

若真是他,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已猜到奸細是他,計劃失敗,他大概會有所警覺,但是突生變故,應該還未來得及安頓家眷。

沈綰貞一回府,府裏的管家媳婦就來回事,沈綰貞早起就命閆婆子傳命下去,各房都點驗東西,管事的把毀損丟失報個數。列個清單。

這事在沈綰貞離府功夫,各處就開始忙碌,等王妃一回來,就把單子呈上去。

沈綰貞看了看,還好,沒丟什麽值錢東西。

黃昏時分,眼看太陽落山,王文貴匆匆回來,沈綰貞才松口氣,王文貴沒說話,看見她一點頭。

沈綰貞就知道人接來了。

沈綰貞就可以行動了,命王文貴,“把姜總管帶來”

姜懷德剛要出門鄉下家去一趟,被王文貴堵住,王文貴依舊保持太監特有的謙恭,一抱拳,“姜總管留步

姜懷德看王文貴雖然客氣,身後卻帶著人,賠笑道:“王公公找奴才有事,奴才家中有事,正想回家一趟。”

就這一句話,王文貴頓時就相信了王妃的判斷,他去鄉下接姜總管的老母,妻室兒女,可沒聽說有事,他妻子一聽進城,丈夫派人來接,反倒很高興,給一家老小拾掇利落,痛痛快快跟著來了。

王文貴不動聲色,眸低了幾分,“姜總管,王妃有請”

姜懷德心頭一緊,面上卻像沒事似的道:“公公稍等片刻,我換件衣裳回頭就去。”

“不必了,王妃立等,耽擱了,咱家吃罪不起。”

姜懷德無奈,跟著王公公出房門,邁步要沿著廊檐朝西去,匆匆道:“王公公稍等,我有點小事,找個人告訴一聲。”

“等見了王妃回來,姜總管再去安排別宗事。”王文貴一刻都不想放他走。

姜懷德脫身不得,迫於無奈,只好跟著王文貴去上房。

“回稟王妃,姜總管來了。”

沈綰貞拿著王府各處報上來的損壞丟失物品清單,陳福道:“按照王妃吩咐把庫裏的虧空都算在內。”其中不乏因別的原因丟失弄壞的,也一並都加到裏面,銷賬,幾張清單需匯到一塊。

沈綰貞對身旁的站著的陳福道:“找一個寫字好的,重新抄錄一遍,呈上皇帝,王府當然不能白白損失。”

沈綰貞盤算,皇帝是不在乎這點東西的,明知多報,他理虧也不便說什麽,就當是女人家的小心思,貪財,他賞賜點東西,權當略作描補,安撫安王,她也正好借著這個事,撈上一筆。

陳福接過沈綰貞遞過來的幾張紙,往外走,迎面撞上姜懷德,陳福一看後面跟著王文貴帶著人,表情愕然,知道事情的嚴重,他朝王文貴略哈了下腰,就匆匆去了。

這一切都是王文貴親自帶心腹人辦的,連陳福都瞞住。

姜懷德跪倒,“奴才叩見王妃”

沈綰貞帶笑看他,“姜總管,我現在極想知道你為何出賣主子,王府薄待了你?還是王爺有何對不住你的地方?今兒不妨坦誠說出來。”

姜懷德面不改色,一慣的沈穩,“奴才不知王妃此話何意?王爺對奴才不薄,奴才背主的話,從何說起?請王妃明示。”

沈綰貞站起身形,走到他跟前,伸手懷中摸出去那塊玉雕,托在手心,“這塊玉,姜總管可見過?”

姜懷德一楞神,腦子急轉,說見過和沒見過都是麻煩事,略一沈吟,道:“奴才見過,奴才回事的時候王爺手裏拿著正要往箱子裏放。”

沈綰貞收回,轉身,輕移蓮步,走了兩步,回身道:“知道王爺帶走這件東西的只有我的兩個貼身丫鬟和你,除了你們幾個就是跟王爺的人,你說除了你,還能是誰出賣主子?告密之人除了你,還會是別人嗎?”

姜懷德畢竟在王府有些年頭,早已練就遇事沈著的個性,凡事不能慌,一慌就全完了,他叩頭道:“既然王府有許多人知道這玉雕的事,怎麽就能斷定是奴才所為,請王妃明察。”

“既然姜總管不承認,那本王妃就說說,是怎麽懷疑到你身上。”

沈綰貞坐回竹塌之上,徐徐道:“跟王爺的人遠在河南,不知府中詳情,且當日有人密報,連夜搜查王府,河南一個來回就要八九日,怎麽著也趕不及,因此就排除了王爺帶在身邊的人,那麽,就是府裏的人,府裏的人知道詳情的甚少,陳福知道箱子的事,但不知道王爺帶走玉雕的事,王公公也是。”

沈綰貞頓了頓,接過繡菊遞上的茶盅,呷了一口茶水,拿眼瞄了一下姜懷德,姜懷德臉部表情僵硬,不似進門時松弛、鎮靜自若。

沈綰貞端著茶盅,輕輕闔上茶盅蓋子,徐緩的語氣道:“接下來,就該說到我的貼身丫鬟,我的貼身丫鬟比你知道的更清楚,你不知道的她們都知道,若是我貼身丫鬟所為…….”

沈綰貞嘖嘖道:“那本王妃今兒就不是逍遙自在地坐在這裏喝茶。”

姜懷德鼻翼兩端滲出細密的汗珠,王妃分析得入情入理,所有人都排除,可不最後就剩他一個,也不容他不承認,他不承認王妃也認定了是他,承不承認已無關緊要。

姜懷德拼著一死,朝上叩了幾個頭,“王妃單憑這些就認定是奴才所為,這等大事如此草率是否欠妥,奴才沒有出賣主子,打死奴才都不認,奴才侍奉主子多年,沒有理由這麽做。”

沈綰貞冷冷地道:“是嗎?”隨即喊一聲,“帶上來”

第一百四十三回

王文貴早把姜懷德的家眷帶到偏廳,等王妃傳喚。

姜懷德些微驚慌地轉頭朝身後廳門口看去。

“當家的、兒呀!父親!”拖兒帶女老幼一幫子人,一進門,就要奔他過來,被王府下人攔住。

姜懷德當即目瞪口呆,他急著趕回鄉下,就是要安排家小,沒想到晚了一步,他楞怔地瞅著坐在上面的王妃,任妻兒老小喚,木然不答應。

這一切令他措手不及,他本以為抄家,王府連窩端,就不覆存在,他本人和家小沒有任何威脅,直到發生變故,又令他沒想到的是王妃很快查到他頭上,王妃動作神速,超乎他想象,把他的家小從幾十裏外的鄉下抓回王府,這前後一日的功夫,他沒來得及做出相應的反應,

就已塵埃落定。

看見家人,他著實慌了,待清醒過來,叩頭不止,“王妃,奴才的事,與奴才家人無關,懇請王妃放了奴才家人,奴才家人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沈綰貞揮揮手,令人把他一家老小帶下去。

沈綰貞目光陰冷,盯著他,冷哼道:“你的家小無罪,難道整個王府的人都有罪,如果你們計劃成功,抄家滅門,株連九族大罪,死的豈止是一家,幾百上千口,你不覺得你的罪孽別說是斷送你家小的命,就是讓你和你的家小死一百次都不足為過。”

姜懷德眼中露出驚慌,看來王妃是不想放過他的家小,他兩眼一閉,頭一下下重重磕在地上,“奴才死一百次罪孽難贖,求王妃開恩,放過奴才的家人。”

沈綰貞唇角噙著淺笑,溫柔入骨聲兒飄過他頭頂,“放過你的家小可以,但你要告訴我誰指使你做的?背後之人是誰?王府裏你的同夥還有誰?”

姜懷德低頭,沈默不語,沈綰貞篤定地道:“是平王對嗎?”

姜懷德猛地擡起頭,臉上一剎那露出訝然之色,沈綰貞不用他回答,也得到了答案,跟她猜測的一點沒錯。

姜懷德身子一矮,伏在地上,叩頭謝罪,“奴才該死,平王對奴才有救命之恩,奴才這條命不是自己的,出賣主子,奴才罪該萬死,不敢求主子寬恕,只求主子放過我的家小,是殺是剮,奴才不怨主子。”

沈綰貞不屑地嘲諷道:“好一個知恩圖報,那麽安王爺對你知遇之恩,你就是這樣報答的?”

“奴才無顏面對王爺,願一死謝罪。”姜懷德滿面羞愧,但求速死。

“你以為事到如今,你還能活得了嗎?可是要我饒過你的家小,就一個條件,供出府裏你的同夥,不得隱瞞,若日後讓本王妃知道你有一句不實之詞,那麽別怪我心狠,你的妻室兒女,我一個不留,我也要保護我的家人。”

“奴才願招。”姜懷德此刻為了救他的家人,招出府裏的兩個被他拉攏收買的人,有一個是外院管事姓趙,名喚趙權的,是韓側妃代管王府時,得用的人,如今跟韓側妃房中走得很近。

沈綰貞冷聲道;“沒了?”

姜懷德道:“奴才知道的都說了。”

“府裏還有沒有平王眼線?”沈綰貞很懷疑,平王處心積慮,安插在安王府的人難道就他一個?

“這個,奴才不敢做準。”姜懷德猶豫,支支吾吾。

“你是知道不能說,還是不確定?”

“奴才不確定,只是感覺到還有別人,奴才是接到指令行事,別的不問,也不該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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